私人花园内。
庄眠站在白色的山茶花旁边,身姿纤盈,双眸清清淡淡,很标致的鹅蛋脸。
本是明艳大气的长相,偏偏那冷清的气质冲淡了几分轮廓的美艳感。
郑少泽以前在谢沉屿那里撞破两人恋情时,就滔滔不绝地称赞她深藏不露。
明明美得艳丽夺目,却伪装得滴水不漏。
石灯朦胧的光晕像薄纱一样披在庄眠身上,耀眼得不费吹灰之力。
谢沉屿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眸色沉缓,深邃不见底。
四五秒之后,庄眠转身离去,耳坠晃出一道白色银弧。
像一根针,明晃晃地扎进谢沉屿的视网膜里。
对面的邱存民落下白棋,见他迟迟未对奕,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瞟见渐行渐远的身影。
“感兴趣?”
谢沉屿坐在黄花梨木交椅上,宽肩挺阔,硬朗有型的线条在腰际收窄,往下是黑西裤包裹的两条长腿。
他毫无反应地收敛视线,捻起一枚润凉的黑棋,从容不迫落子。
黑棋‘嗒’地叩在檀木棋盘上,接话同样不疾不徐。
“不熟。”
“问你感不感兴趣,你跟我说不熟。”邱存民低头看着棋盘,摩挲着白玉棋子的手顿了顿,布满皱纹的眼角忽然笑意加深。
“黑棋第127手就能屠龙,你拖到现在,故意让着我这老头子?”
“您老当年在最高法院舌战群儒的时候,可比现在可爱多了。”谢沉屿说。
提及光辉往事,邱存民开怀大笑:“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还记得这么清楚。你啊,和你父亲一样念旧!”
“有么。”
谢沉屿懒懒地扯唇,笑意散漫,尽显成熟男人的运筹帷幄。
*
入职浦华律师事务所后,庄眠有次同钟景淮过来拜访邱老,恰巧碰见了来拜访恩师的苏澜。
才知道她的上司苏澜,原来是邱存民的得意门生。
一来二去,多层关系和利益挂钩,庄眠和苏澜的关系也比寻常上下属关系要紧密些。
华光四射的大厅内,百年壁炉与瓷雕做典雅氛围,宾客分散在诺大空间里谈笑风生,言笑晏晏。
庄眠进来时,苏澜正站在艺术雕花木制楼梯边上笑着同人聊天。
那人端庄娴雅,眼角眉梢满满的书卷气,赫然是有才情的杨家大小姐杨珺宁。
庄眠微怔了一秒,遂神色自若地朝苏澜走去。
瞧见她,苏澜和杨珺宁结束交谈:“庄眠来了,我们下次再聊。”
杨珺宁远远望了庄眠一眼,温婉微笑。而后,转身上楼。
苏澜打量了几番眼前的庄眠,若有所思道:“杨珺宁说你不知哪儿像她妹妹,我怎么看不出来。”
杨珺宁的妹妹,杨家二小姐,杨画缇。
庄眠眨了下眼睫,故作认真:“是吗?可能我们都长了鼻子眼睛嘴巴。”
“这话说的,跟谁没有鼻子眼睛嘴巴似的。”苏澜道,“怎么不见有人说我和你长得像?”
庄眠游刃有余地接话:“可能是因为苏律气场太强,没人敢随便攀附。”
苏澜笑了:“杨珺宁的妹妹肯定没你这么能说会道。”
“那她一定没您这样的上司,不然迟早也得练出来。”
“怎么,嫌我苛刻啊?”
“哪敢。”庄眠提唇笑,“我这是夸澜姐教导有方。”
苏澜不亦乐乎,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走吧,去看看邱老。”
推开玻璃门,穿梭过种植蔷薇的花园鹅卵石路径,两人言谈爽利,边走边聊就到了茶室。
迈进门,未见其人,先闻邱老爽朗的笑声。
邱存民德高望重,年近七十,精神仍然矍铄,为人师者不戚戚于名利,不汲汲于富贵。
空气浮动着武夷山母树大红袍的茶香,拍卖价最高曾达百万元一两。
庄眠和苏澜绕过半透光的精雕紫檀屏风,自隔断区往里走,看见端坐在棋盘前的邱老。
他对面的男人,高大挺拔,相当放松坐在那儿,什么也没做,却有一股强烈的存在感。
修长的手指搭在檀木棋盘上,骨节分明,袖口随意挽起,露出一截线条凌厉的腕骨。
冷白的手背上青筋凸现,如远山起伏般蜿蜒向上,最终隐没于袖口深处,透着隐而不发的浓烈张力。
庄眠目光微动,抬眸的瞬间,谢沉屿恰好懒懒掀眼皮看过来。
她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撞进男人幽深的眼底。
四目相对。
庄眠心跳蓦地漏了半拍。
怎么是他?!
“邱老师。”见着恩师,苏澜说了几句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之类的祝贺词,“您这精神头,我看再活个百岁也不成问题。”
邱存民朗声一笑,指了指她:“你这张嘴啊,还是这么会哄人。”
苏澜:“哪是哄?实话实说罢了。”
庄眠适时移开视线,也看向邱存民,笑容挑不出毛病:“邱伯伯,祝您寿辰快乐。”
“小眠也来了?”邱存民笑意更深,“好好好,你们有心了。”
他把手上的白棋放回棋盒,眉目祥和又不失威望肃穆。
“正好,给你们介绍一下。”
邱存民话音落下,苏澜便看向恣意慵懒的贵公子,默契地接了话:“谢先生,久仰大名。”
“我是浦华律师事务所的苏澜。”
接着介绍庄眠,“这是我们跨境投资部的律师,庄眠。”
在外面,庄眠善于伪装,友善平和人缘颇佳,自然不会露怯,即便是面对前男友。
顺着苏澜的话,她收敛心神,礼节性地弯唇浅笑:“谢先生。”
她的声音很特别,不似寻常年轻女孩那般清脆甜美。反而带着一种轻熟的绮靡感,像一杯陈年红酒,泛着红宝石的光泽。
谢沉屿睇了她一眼,很随意地应了下。
他的目光在庄眠身上停留不到半秒,估计连她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楚。
两人再次出现在同一空间内,却像身处不同时空。
横亘在他们中间的,是无数尖锐锋利的玻璃渣。
避之不及。
邱存民视线在庄眠和谢沉屿之间流转须臾,陡然想起什么,说:
“没记错的话,你们高中是同一所学校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