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戛然而止,敖沄澈重新望向小蛮,“不知,我所讲述的这位,与你印象中的‘燕’信使,可有相似之处?”
鹿红也好奇地朝小蛮看去,只见单纯妖侍连续点头数次,“极像,听着言谈是极像的。”
所有的谜团好像被解开了,但好像又没有。
现下,敖沄澈口中这位夜燕信使的弟弟缘何要冒充他,成了最大的谜团。
鹿红皱眉端详小蛮,“你可还有别的线索要补充?”她转了转圆溜溜的眼,打算顺着这机会讽刺敖沄澈一波,“我觉得,有些事,还是要亲自去问非雀,她一定知道此燕非夜燕。毕竟前面白山红蛇一案中,若非我们蓬莱那个可恶的司察主强行把她带走,害我延误了审问她的最佳时机,那结案的卷宗也不会到现在还压在昆仑的案台里没批下来!”
敖沄澈很清楚鹿红是在怨恨自己,并且她还想要让他看出来她的怨恨,可惜他并没打算接住鹿红隔空抛来的话茬,只微笑反问:“你觉得,若她与燕当真互为知己,你问她这样的事,她会说吗?冒充青鸟信使可是重罪,非雀定然会生出保护他的心思。”
由于接怜一案的前车之鉴,鹿红对敖沄澈提防之心严重,她走上前拉住小蛮胳膊,“你要跟我回无介阁楼吗?”
小蛮神情复杂,又像是期待、又像是抗拒,她垂眼抬眼一线之间,像是思绪挂上了帘。
“红司使,此时距离日出天明不到一个时辰,非雀的喜宴前,我们恐怕是没法儿办完此案了。”玄袍再次发声,“不过,风烟山迎亲的队伍此刻应当出发了。我估摸着,无介阁楼的自转,会在半个时辰后停止,楼内那两位,会陷入沉睡。”
“你想说什么?不要绕弯子。”鹿红皱眉,她真想把敖沄澈头上那碍事儿的薄纱斗笠摘下来看看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她一向是喜欢通过人的表情来判断这人现在思考的东西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的,以前敖沄澈不带斗笠的时候,她多少还能感觉到他情绪的波动,可如今,她彻底不能揣测他了!
“红司使真是个急性子,”敖沄澈不怒反笑,“你且放心就是。风烟山的迎亲队伍,今儿,只能出,不能进了。他们迎不到他们的第四任山主赘婿,怕是也没脸回来吧?”
鹿红不明所以,捋清楚敖沄澈话中深层的意思,她眉头皱得更深,“你是说,你已经控制了她那没过门的新夫婿?小蛮在一个时辰前报的案,你现在如此笃定,非雀迎不到他的新夫?难不成我们此行来风烟山你早有预料?还是说,这些都是你一手策划的?”
“啧,为何只要红司使遇上想不明白的事儿,总是先要往我身上推锅呢?”玄袍收齐折扇,他微微垂头似乎是懊恼的,“我一路跟你们同行至此,我有什么时间去做手脚?”
小蛮害怕鹿红觉得自己跟这个奇怪的玄袍公子是一伙儿的,立马回握住鹿红拽着她的手,“红司使明鉴,我给您报案,是因看不惯非雀行径,也是因为不想再有风烟山的兄弟姐妹们再为魂骨一事而蒙难受死!非雀去山门迎接你们时,我才得知了您与另外两位蓬莱司察使者到来的消息,将这案子呈在您眼前,是临时起意,跟他们八聚台没有丝毫关系!”
小小伞妖拉着鹿红的手在哆嗦,鹿红心里暗想:她这么害怕干什么?小蛮的害怕跟那种心虚的恐慌不同,她两只眼睛转动的同时,透露出强烈的不安情感。
这般想着,鹿红发问:“你在害怕什么?你还有线索,没说吧?”
小蛮咬唇,“没了。”
“你可以说,当着我们八聚台的面儿议论我们,不算树敌。”敖沄澈满含兴致。
小蛮鼓起勇气,看了敖沄澈一眼,又望向黑布覆面的瀛川,“实不相瞒,红司使,我听其他妖侍说,非雀第四任新夫婿在风烟山小住时,收到过八聚台请帖。但非雀对此不知情。”
“啊?”鹿红望向玄袍,“你早就给人家发过请帖?”她问完这句又回看小蛮,“不就是一个请帖吗?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你要是想要八聚台的请帖,”鹿红指向敖沄澈,“他没准儿也能送给你。”
“不不不!”
鹿红这话吓坏了小蛮,伞妖不停摆手,“红司使莫要给我开这个玩笑了,八聚台的请帖,哪儿是能随便接的?”
八聚台的请帖,哪儿是能随便接的?
此话一出,仿若一盆凉水浇透浑身,从头到脚。
鹿红从冗杂无序的怀疑中清醒过来,她望向敖沄澈,盯了几秒,眼神聚焦。
“你要杀他?”
玄袍轻摇折扇,轻飘飘吐出一句:“是啊,我八聚台的请帖到手,寿,就到头了。”
“理由呢?”鹿红向他走去。
“理由?八聚台做事,什么时候需要理由了?”玄袍低头隔着薄纱跟她对视,依旧是那缠绵的语气,可鹿红又望见,他那双承接海天一色的桃花美眸中,翻涌无垠暗色。
“所以,你说你也要来风烟山,目的是这个?”
“我只是来开路,等到日出之时,会有三千鬼卫包围风烟山。”
“你到底要做什么?”鹿红一把抓住他那摇得人心烦的折扇,平滑的扇面出现褶皱,她眼波微动,很快恢复针锋相对的戾气,“我警告你!这山中不光有我,涂山姐姐和执法使也在,蟾关渡我答应过你,我为你让子,你最好不要得寸进尺。”
“红司使,你明明不想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的,为什么每次都要装的这么狠心呢?”
敖沄澈扬唇,他笑得好温柔,模糊的面容映在鹿红眼底,她当即垂眼不再看他。
然而,玄袍乘胜追击,他紧贴鹿红耳根,温热呼吸搅着海桃花香,“我在你心里,到底是重要还是不重要?如果重要的话,你别再问,只需要按照我说的做,和从前一样,信我。”
“信?”鹿红扯动嘴角,“这个字,在你我这,早不存在了,你不是最知道吗?”